前沿拓展:江陰牙齒矯正一般要花多少錢
編者薦語:
往里走,首先要找一面反省的鏡子,看看自己走得對不對。我認為委屈的地方,是否真正委屈?有沒有辦法自我排解?
轉(zhuǎn)載|老俞閑話
作者|俞敏洪
(本文內(nèi)容來源于抖音直播“俞敏洪對話許倬云”,完整視頻可在抖音搜索“俞敏洪”主頁,選擇“節(jié)目”欄收看回放。許先生抖音賬號“許倬云說歷史”,持續(xù)更新。)
前言:9月8日,我與許倬云先生進行了一場有著12小時時差的對談。許老師出生于1930年,如今已是92歲高齡。許先生出生即殘疾,手腳萎縮不便,在日本侵略中國時期,經(jīng)歷了近十年的逃亡生活,中學畢業(yè)后1948年遷移到中國臺灣。許老師總是直接指出現(xiàn)在性的現(xiàn)狀和問題,對于中國歷史他是這樣說的:中國尊敬過去,注重延續(xù),這是中國的好處,也是中國的缺陷。讓人醍醐灌頂。許先生是難得的歷史大家,雖然身體不便,但憑著自己的毅力與頑強,在思想上、精神上為我們帶來了引領(lǐng)。今天的這場對談,他也一定會給我們帶來一場思想的盛筵。
對談環(huán)節(jié)
俞敏洪:許先生好,睡覺休息得怎么樣?
許倬云:還好,馬馬虎虎。
俞敏洪:特別開心,您這兩年身體還很健康。您現(xiàn)在在哪兒?
許倬云:我在匹茲堡,從我1970年過來教書開始就住在這里了,到現(xiàn)在50多年了。
俞敏洪:許先生,馬上就要到中國的教師節(jié)和中秋節(jié)了,在這里我代表我自己,向您致以教師節(jié)誠摯的問候。您是全中國很多人的老師,很多人讀過您的書。
許倬云:哪里,我也借這個機會,向俞先生以及其他的同行們以問候,第一,中秋節(jié)大家千里共嬋娟,大家都好。第二,教師節(jié)是我們大家共有的節(jié)日,我對這個節(jié)日看得很重,因為我覺得你我這個行業(yè)是任重而道遠、不敢疏忽一分的。一個年輕人的一輩子,是由我們幫他塑造,我們給他信心、鼓勵他、提供一些幫助,使年輕人可塑造成才,這個任務任重而道遠,差池不得。所以我這一輩子做教書這一行小心翼翼,不敢一點疏忽。所以在這里,我也借這個機會與同行們共勉,我們大家彼此有這樣一個節(jié)日,對我們來說既是獎勵,也是鞭策,我們大家共同守護好這個行業(yè)。
俞敏洪:特別感謝許先生。馬上也是中秋節(jié),我也代表我自己,也代表我的團隊,向許先生致以中秋節(jié)的節(jié)日問候,祝您身體健康,開心如意!繼續(xù)用您的學問、思想引領(lǐng)中國的知識分子,引領(lǐng)中國的年輕人繼續(xù)不斷探索這個世界的真相,并努力爭取創(chuàng)造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。也祝師母和您家人中秋節(jié)愉快!
許倬云:謝謝,我們共同努力,但是同時抓得一天好日子就生活在一天,好月亮難得有,希望我們常常有好月亮。
俞敏洪:感謝許先生90多歲的高齡,還抽出時間來和我們講述您的人生故事和您對世界和社會的看法。我想邀請您先和大家說幾句。
許倬云:各位朋友們,今天很高興在這跨著洋的談話里和大家交換一下意見。很快就是中秋節(jié),這一天是全世界中國人舉頭望明月的時刻,我希望圓月更圓,大家都過一個好節(jié)日。秋高氣爽的時候,多多享受天然的氣候,保持身體健康,好好過日子。
我們同行的、教書的同仁們,我也祝大家有個好的教師節(jié)。自從孔子留下這個行業(yè)以后,幾千年來很多人走上這條路,我覺得我走這條路,無怨無悔、其樂融融。另一方面我自己小心,這是個任重而道遠的工作,我們面對的群眾是一群年輕人,他們一輩子的生活、想法、看法、一輩子做人的道理,一輩子學習的習慣,都由我們這個行業(yè)的同行幫助他們塑造。這個工作是世界上偉大的工作之一,也是有意義的工作之一。我向各位老師們表示敬意。
我今年92歲,我1956年拿到碩士學位后就開始教書了,從1957年算起,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很長一段時間了,我鼓勵大家,也支持大家,好好用這個行業(yè),做我們能做到的事情。我跟大家,從1957年到現(xiàn)在,我沒有懊悔過我的所作所為,我覺得這個行業(yè)我選對了。希望大家也一樣,都可以一輩子覺得這個行業(yè)選得很對!謝謝各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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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 用精神戰(zhàn)勝身體
俞敏洪:謝謝許先生。不光是您的學問、學術(shù)成就令人敬佩,而且您用親身實踐證明了,一個人即使身體不那么健全,依然可以戰(zhàn)勝自己身體上的不便,并且用思想的強大來給社會的進步提供幫助和學識。可以說,您一生的思考和行動,為中國人,包括年輕人,也包括我,提供了特別好的榜樣。有時候當我感覺自己已經(jīng)不再有毅力或者耐力做想做的事情時,我就會想起您來。
您因為從小就身體不便,在這個過程中,我相信您也一定有過很多絕望或者痛苦,但后來您確實戰(zhàn)勝了自己身體上的不便,走向了一個心靈、精神、思想的自由之路,并且用內(nèi)心的光明點亮了很多其他人的內(nèi)心。
在中國,現(xiàn)在很多年輕人盡管身體健全,腦袋也很靈活,但他們卻不是那么努力,或者說他們并沒有給自己賦予一種人生使命。我想請問先生,您是怎樣戰(zhàn)勝自己身體的不便,并且能夠堅持學習、堅持創(chuàng)造,后為中國人民、世界人民提供那么多偉大的思想和偉大的著作?
許倬云:你夸獎了,我這是兵法上講的“打背水戰(zhàn)”,僅此一步,別無退路。我生下來就是如此限制,我自己家的兄弟、堂兄弟、表兄弟,大多數(shù)學習、研究的都是實驗室或者開刀這類的事情,不是工程師就是醫(yī)生,這兩個事情我都不能做,只剩下兩個眼睛能看,手都不大能寫,所以這讓我感到?jīng)]有其他路可走。到現(xiàn)在為止我記得,我周遭的人里不會超過五六個對我不好,大家都對我好,我家人對我視同其他兄弟姐妹,但當我面臨困境他們一定伸以援手。
我先父是一個博雅君子,讀書讀得好,知識廣博能教導人。他帶我走路,我在他看報紙、聽新聞的時候,他總是很有耐心地解釋給我聽,那個事情的地理背景、歷史背景,那個事情的重要性等等,即使我才五六歲,他也覺得我可以聽懂。他看書,看宋朝的論文,名臣奏議,他就朗誦給我聽,古文的,我聽不懂古文,他就用白話念一遍給我聽,然后給我解釋是什么意思。他不拿我當個小孩子,所以我父親博雅君子,中外的知識都很廣博,因為他是海軍學校出身,英國的紳士教育使他中外學問都夠,幸虧我有這么個父親。
我母親總是看著我掙扎,她在旁邊看我掙扎到哪個地步,能動多少,動得不夠,她再拉一把、推一把,看著我要摔跤馬上扶起來,我自己曉得她含著眼淚做這些事,她覺得生的孩子如此殘廢,她覺得很遺憾也覺得歉疚。
家人如此,兄弟姐妹如此,到現(xiàn)在我內(nèi)人對我也是如此,她不辭辛勞,她做我的太太比別人家里的妻子困難多了,里里外外都要她來做。
我碰到的老師教我分外的努力,我常常提出問題,他們回答的很詳細,我碰到的幾個大學老師、中學老師都特別提攜我,他們常常感覺到我就是一個無底洞,東西往里丟不會滿出來,他們就拼命往里丟東西,趕著鴨子上架,大概我總比同學們好像是超前了一點,這就補償了我的手腳不行。這讓我一輩子有了信心,只要去做,沒有做不到的,除非天生做不到,所以我就盡量維持這個想法。
我有著人間的痛苦,想走走不動,想站站不起,想拿拿不下來,明明一塊餅干在桌上,我不能拿過來放在嘴巴里,明明那邊一個小兔子在跑,我不敢走過去看,這些讓我同情弱者,了解苦痛,所以背水戰(zhàn)反而是我的福氣。
我寄語有困難的朋友們,上天讓你虧九分,他在別處補還你一些,可能補得不夠,但夠不夠要由你自己去補足。這是我的信念,成不成功我不知道,盡其力而為之,我對你也坦白。你問我了,我就做告誡,我的經(jīng)驗,我確實是對世人都很感激。
人生一輩子,我的道路也并不順暢,莫名其妙很嫉妒我的人很多,他們一上來就說你是個殘廢,居然跑到我前面去了,這種遭遇我也認命了,天生這種順風船,碰到幾個浪頭打過來,該受就受一受。所以有人當面譏諷我,我就聽聽無所謂,有人背后罵我,反正我聽不見,跟我不相干。但我對弱者確實深知其苦,抗戰(zhàn)時候受的苦,也讓我知道什么叫離散,什么叫死難,什么叫艱困,什么叫饑餓,所以我對這方面很敏感,這也是驅(qū)趕我不要停的原因之一。
俞敏洪:謝謝,先生胸懷高節(jié)、同情弱者,而且傳播知識。我想問您一個問題,因為我覺得您因為身體不方便,所以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在閱讀和學習上,某種意義上有點像中國成語“失之東隅,收之桑榆”,在某種意義上是失去了一邊,又得到了另一個?,F(xiàn)在由于很多人要做的事情太多,注意力、精力被不斷分散掉了,反而沒法集中于對自己人生比較重要的事情上。我想問問,對于您來說,或者對于我們其他人來說,閱讀和學習這件事情對人的一生到底有多重要?
許倬云:對我而說,除了吃喝睡覺以外就是工作,因此之下,我的閱讀速度快。我從來不一個字一個字看書,我都是半頁半頁去看的,這個看法我想不是誰教我的,也不是練出來的,我肯定丟掉了許多東西,但我也許以書驗書、糊里糊涂、粗枝濫葉的看,就把人家沒講的話看出來了。因為我看一個理論的書,另一個人摳得仔仔細細的也在看,但我倆得到的結(jié)論不一樣,他看到的是細節(jié),我看到的是大綱,學術(shù)我想是讀大綱比讀細節(jié)要重要一點,細節(jié)錯誤會慢慢糾正,大綱能夠抓得準。所以我粗枝大葉之下,發(fā)展了很奇怪的大刀闊斧的做法,這個習慣我覺得別人一樣可以養(yǎng)成。
俞敏洪:現(xiàn)在先生每天還看書嗎?
許倬云:每天看,我不能翻書,我用ONLINE看,我手指不能翻書,也不能握書,我按了ON LINE,我就兩個手指點點就可以看了。
俞敏洪:太值得人學習了。
俞敏洪:許先生您知道嗎?我跟您是老鄉(xiāng),您是無錫的,我也是無錫的,我是在無錫江陰長大的。我想問,您在無錫一直待到中學畢業(yè),無錫這個地方對您的人生帶來過什么影響嗎?
許倬云:影響大。我讀書的輔仁中學是一個很小的中學,輔仁中學的空氣之中,總是有“東林”兩個字,因為讀書的人幾乎一半是東林的子孫。過了我們小河再跨過去一條河、過去一條街就是東林書院,所以“東林”這兩個字對我們刺激很大。
其次,我們的同學感覺都是東南城二三十家人的子弟。中學很小,大概初是幾個姓的家塾合在一起,后來這幾姓都到上海去念書,后來回來了,李家、楊家、裘家、沈家,他們合起來自己做老師,所以他們的文化程度遠比一般中學老師要高,教的是自己子弟。
我感覺無錫人不是親戚就是朋友,一攀起來一半以上都有關(guān)系,于是對我而說,無錫不是一個家鄉(xiāng),無錫是個家,表哥表弟、姑媽表叔、外甥侄子都在無錫,平常來去、串來串去都是互相來往,多少家來往,連在一起一串,真是算不出誰是外人。家鄉(xiāng)不是地理,家鄉(xiāng)是親情傳遞,這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地方有同樣的感覺。我在四川待過,在湖北待過,四川人有點江湖義氣,不像我們是親人氣氛,我覺得江陰和我們大概差不多。
俞敏洪:對,我覺得家鄉(xiāng)不光是一個家的概念,還是一個文化的概念,因為或多或少家鄉(xiāng)的山水、江湖,都能給我們帶來一些性格上或者思想上的浸潤,我后來發(fā)現(xiàn)您是從江南的水鄉(xiāng)走向了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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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.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
俞敏洪:我從《萬古江河》中讀到了大歷史觀的新意,先生也是在大歷史觀中開了歷史研究的某種先河。讀《萬古江河》的時候,我有一個特別深的感覺,您很少談到帝王將相,談更多的是一種文明的進步、文化的融合、族群之間的互相交融。而且您不專門去強調(diào)族群或者不同地域的文明沖突,更多是強調(diào)隨著時間的推移,各種各樣的融合,這讓我讀出一種感覺,就是整個歷史的進步,其實不是由帝王將相創(chuàng)造的,而是由老百姓在生存和謀生,在追求文化、追求心靈充實、追求精神發(fā)展的過程中不斷融合而寫成或者創(chuàng)造的歷史。
現(xiàn)在這個世界似乎又開始變成了撕裂狀態(tài),比如中美沖突、俄烏沖突等等,讓人感覺內(nèi)心焦慮,我想請先生站在您歷史價值觀的角度,來講一講世界歷史發(fā)展的流變和方向,以及您看待當今的世界,您內(nèi)心是樂觀的還是悲觀的?
許倬云:這個講下來要講很久,我摘要來講。第一,我為什么講群眾的事情?這跟我學習的過程有密切關(guān)系。我從臺大念書開始,中央研究院史語所,一般的老師在臺大兼課,所以我是史語所的子弟、臺大的學生,我親密的老師是考古的李濟之先生、高去尋先生,我的古文字是董作賓先生,民族學是芮逸夫、凌純聲兩位老師。等我后來到美國念書,因為這個取向,我就對考古學、人類學有極大的興趣,因為我讀的芝加哥大學東方研究所,主要研究中東兩河流域和埃及,那都是古代的考古。
考古很難考出真名真姓來,考古見一塊石頭、一把刀,要推論出一大堆東西,這里面躲不開社會學、經(jīng)濟學,所以在那個過程中,我就學了社會經(jīng)濟學,所以我的歷史學建構(gòu)在考古學、人類學、社會學、經(jīng)濟學上面。
而且我住的地方是神學的宿舍,我的同學們每天吵架吵得昏天黑地,我?guī)椭麄円黄鸪常菚r候我們晚上九點以后去到洗澡間洗澡,洗完澡穿衣服的過程中就辯論起來了,這一辯論可能要辯論兩三個鐘點才睡覺,所以也在這無意之中得到了一些宗教學訓練,對思想、宗教、洋和尚、洋神甫也略知一二。所以我旁門左道,雜學龐收,搞了一大堆東西,合于法國的大歷史傳統(tǒng)。法國大歷史觀看的就是方向,其次是人群,次才是統(tǒng)治階級跟們,所以史實只是一段潮流,是大的趨勢的一部分。
此外,抗戰(zhàn)前我在長江頭長江尾,上上下下每年都跑一趟,因為從父親工作的地方回無錫過年過節(jié),先是廈門,后是沙市,長江頭、長江尾,這樣給我感覺歷史是個流水,所以我才寫了《萬古江河》。我常常用流水來做比喻,這也使得我看大的潮流,對小的細節(jié)我不是不注意,我是覺得沒有那么重要,多一個楊貴妃少一個楊貴妃,確實可以或多或少引發(fā)一個開元天寶年間的大亂,但沒有楊貴妃,一個胡化的帝王,一個胡化的軍隊肯定還是會惹出大問題來。
俞敏洪:對的,楊貴妃對歷史的進程并不起到?jīng)Q定性的作用。這本書后的結(jié)尾讓我心潮澎湃,您說世界所有的大河,從長江、黃河、尼羅河、亞馬孫河、密西西比河,這些河流后終會奔向大海,而大海中的水互相匯流,這就是人類文明互相匯流的一種方式,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,后融為一體。
我想我們每個人都希望有這樣一個大同世界,每個人可以有不同的文化背景、民族背景、甚至宗教背景,但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總希望是自由的、豁達的、沒有真正邊界的,尤其沒有沖突的世界是每個人心目中期待的世界,但現(xiàn)實世界中間確實越來越割裂,我想問一下,在您看來,這種割裂,中美沖突、俄烏沖突,是大勢所趨中一個逆流的小浪花,還是人類文明走到今天就是會走向文明的沖突,后又回到原來互相不理解甚至互相之間的戰(zhàn)爭狀態(tài)中去?
許倬云:我的感覺是這樣,我們到1980年,走的方向都是從散而治、從分而合,有一個大的口號“世界是平的”,第二個口號“同一個世界貿(mào)易”。美國花了很大力氣促成了世界貿(mào)易組織、世界經(jīng)濟共同體的觀念,突破了邊界,許多的關(guān)稅協(xié)定都是彼此免稅,我在歐洲旅行大的感受,就是我走進歐洲的那一天買的東西,要出歐洲的時候才交關(guān)稅,中間不用管,所以這使我感覺是慢慢走向這個方向的,但為什么忽然來了一個逆轉(zhuǎn)呢?那個逆轉(zhuǎn)也有因素在。
美國在扯順風旗,戰(zhàn)后扯了有半個世紀多,扯了七八十年到現(xiàn)在,在與弱的或者被打敗的,比如中國、印度,比如日本、德國,大家在互相合作、互相交流中長大了、長強了,長強以后就威脅到美國的霸權(quán),不是軍事霸權(quán)而是經(jīng)濟霸權(quán),經(jīng)濟霸權(quán)由美金來掌握。這個事情的發(fā)生打醒了美國,它覺得它提拔了每個人,我享受了低物價、高物產(chǎn)的快樂,但我的錢跑掉了,而且它越來越懶,別人越來越勤快。美國受不了兩三百年以來的強盛,忽然掉在了后面。這就回過頭來,歐洲傳統(tǒng)民族主義是嫉妒的,歐洲傳統(tǒng)民族之間的交流是爭霸權(quán)的、是掠奪和彼此殺傷的,所以它忽然回到了歐洲心態(tài)。
這相當于中國的春秋戰(zhàn)國,春秋是交流的,春秋的五霸老實講并沒有太互相傷害,打完一個仗,誰贏了就讓它當霸一陣也無所謂。七雄就不行,其中趙國橫行霸道以后,長平之戰(zhàn)坑趙卒四十萬,這一坑,下面的秦國、楚國、齊國咬了牙非滅掉對方的態(tài)度就出來了?,F(xiàn)在正好是那個階段要爭霸,中國剛興起來,像楚國要爭霸、像秦國要爭霸,俄國又垮下去了,所以美國認為只有中國真正值得害怕,它就要團結(jié)它的白人弟兄打走黃人,日本人曾經(jīng)反抗過,美國按著它直到打垮為止。所以這個趨向是世界混合的,現(xiàn)在一轉(zhuǎn)而變成了互相爭奪的舊觀,我覺得這個會過去的,因為世界打通之后很難再關(guān)門,這是逆流。
這個逆流里還有一個大問題,美國坐順風船的時候休閑得很,現(xiàn)在拉緊了自己的肌肉。美國內(nèi)部,特別是共和黨和民主黨的意識形態(tài)爭奪是一個爭霸的局面,但它經(jīng)濟上又不能舉重,所以它就拿坦克、飛彈來威脅人家。但它現(xiàn)在學到了教訓,俄國比烏克蘭強大那么多倍,卻打不下來烏克蘭,美國看了以后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。前天有11個美國將軍、退休的上將 、五星元帥、四星上將聯(lián)合寫備忘錄,給總統(tǒng)以及共和黨的,說這個仗是不能打的,是共同同歸于盡的戰(zhàn)爭,不能打,除非我們回到原始時代。
這是前天才報出的消息,是一個很重大的消息,美國的兩黨政治正在崩潰,因為都在走極端。虛假的言詞、修辭討好群體認同的多種多樣來代替了意識形態(tài)的差距和政治差距,這樣的選舉不會有好結(jié)果。所以我感覺不管下一任總統(tǒng)是誰,下一個國會是誰,美國國內(nèi)的爭斗會超過國外的爭斗,所以我提出別的要回到共同世界、共同貿(mào)易的場合之下,就會慢慢轉(zhuǎn)過去。
中國目前應該采取的態(tài)度是稍安勿躁,不要強烈反應,好好端正自己,整頓自己,該怎么做怎么做,我們不要趁這個機會貪人家的便宜,能夠和平解決就和平解決。臺灣問題我覺得可以和平解決,如果跟臺灣提出一個適當?shù)淖龇?,沒有恐懼,他們生活方式不會有很大的改變,他還是中國圈子里之一,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。他們目前很張牙舞爪,是因為美國做后盾,它本身沒有這個膽氣。
這個難關(guān),我們希望冷靜,拿捏分寸拿捏到什么地步?文武雙全、和戰(zhàn)并用,用新的手段顯示實力,但我不打你,這樣慢慢拉回世界共同市場的局面。今年冬天歐洲人就要吃大虧,煤不夠、氣不夠、油不夠,要凍死一大批,美國的油也不夠,中國是靠太陽能、靠水利,所以這些事情稍安勿躁,自己冷靜,尤其希望同胞們不要自己張牙舞爪,不要浮躁,自己要冷靜,真正好的拳手是太極拳,不是少林。
俞敏洪:從現(xiàn)在的現(xiàn)狀來看,您認為美國霸權(quán)在全世界還能持續(xù)下去嗎?緊接著就是美國的經(jīng)濟問題,還有國內(nèi)兩極分化的問題,它未來還有解決的希望嗎?我覺得特朗普肯定是開了一個特別壞的頭,但開了這個壞頭好像就收不住了。
許倬云:不會,收得住。美國很大,它有50個隔艙板,50個隔艙板每個州都有可能,你跟我弄不過了,我就退出來,退出三個四個,顯得這個不行,所以他們會調(diào)整自己,理性會慢慢出現(xiàn)?,F(xiàn)在是狂和妄,族群的糾紛、槍械的危機、貧富不均、勞逸不均,都是很大的問題。
我感覺在將來,在下一任的辯論之中慢慢會澄清它,澄清以后,第一個要解決的是國內(nèi)的橋梁、道路等等要重新修,不然國內(nèi)都過不下去。第二,政治體制要重新流線化,不能再沖突,這些要花半個世紀才能調(diào)節(jié)下來。
我寫《許倬云說美國》的時候,中文的朋友們大概都認為我為什么跟大家想法不一樣?美國那么美好的,我要褒貶它。我褒貶下來我很惋惜,在那個好過的時候我就惋惜,而且我寫那本書的內(nèi)容大多數(shù)留學生是看不見的。第一我時間長,第二我深入民間,大多數(shù)學生都在實驗室、圖書館,我在民間,我住醫(yī)院住過五年,醫(yī)院是好的民間,病人不能起床,兩人就能面對面談話,這個時候就能交換得到訊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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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. 中西方的融合與發(fā)展
俞敏洪:您近出了一本書叫《許倬云十日談》,這也是中國一些好學好問的人,專門組織起來請您做了十次講座的內(nèi)容。在這個講座中,您談了不少疫情之下中美關(guān)系的問題,美國發(fā)展問題還有世界經(jīng)濟問題。
我想專門問一個問題,當今世界經(jīng)濟或多或少遇到了很多困難,而經(jīng)濟遇到的困難原因之一就是與之間交流的某種障礙,當然也涉及到大家對于經(jīng)濟發(fā)展轉(zhuǎn)型的不同看法,同時現(xiàn)在由經(jīng)濟所帶來的世界問題也越來越嚴重,您覺得面向未來,世界的經(jīng)濟整體來說會不斷向好的方面發(fā)展,還是會面臨一個巨大的考驗?甚至會發(fā)展成一個世界性的經(jīng)濟危機或者貿(mào)易危機?此外,人類互相之間的相處之所以很難,不僅僅是因為政治制度不一樣,也因為大家互相的經(jīng)濟利益和工作機會有時候被認為是被互相剝奪了,所以帶來了互相之間的不理解,甚至有時候會有仇恨,您認為人類未來該怎么解決呢?
許倬云:你問的問題重要,很少有人能問到這么重要的兩個方向。我個人感覺,經(jīng)濟方面要分成兩個層面看:一個是生產(chǎn),一個是消費。
生產(chǎn)方面我們這邊300年來一天比一天生產(chǎn)得更多、更好、更多樣,于是我們消費的原料也越來越多,消費的工時、勞力也越來越多。但今天來看,我現(xiàn)在張眼一看,我的房間里面,有8/10的東西是不需要的,我們不需要家家戶戶有那么多東西,什么全套12個人吃飯、8個人吃飯的桌子,既有大桌也有小桌,既有方桌又有圓桌,既有軟的椅子,又有硬的椅子,不需要這么多,盤子為什么會有大盤子、中盤子、小盤子、高碗、矮碗、杯子,為什么要這么多?這都不需要的。為什么我們要住2000多平方尺(200平米)的房子?我明明只要兩個床就夠了,一間房、一間臥室、一個起坐、一個廚房就夠了,為什么每家都要這么多?這造成了資源的極度浪費、工作人員勞力的極度浪費。
這個世界到了今天,我們花了那么多能量去燒這些工廠,我們造了那么多的塑料袋丟到太平洋邊上,你知道加州從南到北在任何海邊一站,幾十尺到幾千尺都被蓋滿了塑料袋。為什么市場上擺那么多肉,為什么那么多的酒?明明吃不了那么多,這都是不需要的浪費。我們窮人兩套衣服,一套薄的、一套厚的,再冷的時候胳膊抱抱緊取暖,過日子過下來了,不需要今天滿柜的衣服來代替,所以這是生產(chǎn)方面。
消費方面除了剛剛講的浪費以外,因為貧富不均造成的階級差別造成了不公不利,這是自由經(jīng)濟應該矯正的時期,到現(xiàn)在不能矯正搞成了社會的對立,一度對立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。現(xiàn)在還是有社會福利經(jīng)濟和自由發(fā)展經(jīng)濟,美國就是社會福利跟自由經(jīng)濟在互相爭奪,從羅斯福新政以后還是爭奪,英國自從拉斯基以后,也一直在爭奪。
今天新的英國首相是個女孩子,大家看她的意見,只有顏色的多樣化,沒有思想的多樣化,里面男的女的、同性的異性的、黑的白的都有,跟拜登的內(nèi)閣一樣,沒有意識形態(tài)的多樣化來做選擇,沒有變更,這都不對的。社會福利制度可以養(yǎng)一批閑人,但不能補償一些窮而不夠用的人,這是不對的。美國現(xiàn)在一個人帶一個單親兒童,政府補貼單親兒童的生活,所以一個黑女人19歲,她可以生四個孩子,她一母四子可以過日子過得舒舒服服,但她對社會的貢獻在哪呢?所以這些都不對。
今天要找對的路,有很多方向去檢討、去尋找,今天不是自由經(jīng)濟和計劃經(jīng)濟兩條路,計劃經(jīng)濟四個字怎么計劃?如何經(jīng)濟?是可以全人類一起討論和思考的。我們中國可以做這個大的實驗場,因為我們不受兩邊的拘束,我們丟掉斯大林那一套,我們可以不接受洛克菲勒這一套,我們可以在中間找路線對不對?所以這個路可以走,走得公平合理,不浪費資源,不浪費能源,那樣我們的經(jīng)濟才是合理的。經(jīng)濟本身是很大很大的課題,所以不管哪個,自由經(jīng)濟、計劃經(jīng)濟,都在權(quán)力糾纏以后發(fā)生了許多弊病,產(chǎn)生了許多錯的方向。
俞敏洪:近世界的各種沖突,尤其是中國和美國的沖突,讓我感覺到西方做事的風格和方式,包括他們的世界觀和東方其實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。比如中國的文化通常是以人和群體為核心,西方好像更多是以上帝或者人與人之間的獨立為中心。
我想問一下,在過去的一百年中,由于西方的科技和社會發(fā)展速度比較快,所以東方包括中國、日本還有其他向西方學習和模仿的熱情是高的,但回過頭來看,發(fā)現(xiàn)西方對東方文化和東方文明中的東西,似乎并不是那么愿意去學習和接納,可能是因為他們自己處在居高臨下的地位看東方。您覺得東西方文化和對于世界的態(tài)度,主要的不同點在什么地方?未來中西方文化、東西方文化還有進一步融合和發(fā)展的可能嗎?
許倬云:誠如先生剛才所說,這個差別我完全同意。東方是以群體作為起點,西方是個人作為起點,西方個人主義從希臘到英國、到美國,很清楚的脈絡,他們的悲劇、喜劇、文學、宗教,都是這一條路上走。所以今天美國才會強調(diào)個人精神,我生下來是個男的,我想變成女的,這個違背自然,但這是我個人的意志。而且人與人之間的關(guān)系,我們個人沒辦法聚合,不要說聚合,連相融都很難。
群體,我們大的網(wǎng)絡、小的網(wǎng)絡、內(nèi)部的網(wǎng)絡、不同經(jīng)濟的社會網(wǎng)絡,在網(wǎng)絡里出現(xiàn)的倫常就是群體里面的規(guī)范,倫常不是單方的,倫常是相對的,而這種后果,是我們的世界是變動不拘的。所以易經(jīng)的“易”(變化)的意思,“不易”者“易”(不變的就是變化),自然科學替我們找出來了宇宙結(jié)構(gòu),宇宙結(jié)構(gòu)也是群體跟網(wǎng)絡,互相糾纏變化,也是個別的粒子和另外的粒子之間你我來往的乒乓球或者回旋舞,自然界的粒子是如此,我們在自然里也不過是小粒子而已,地球是小粒子,是小粒子,你我都是小粒子,這是我們的理解,我們東方的理解。
印度跟我們不一樣,印度是另外一套。我們這一套其實和兩河流域的巴比倫、亞述比較接近,和回教里溫和的一派、跟古波斯比較接近的一派,遜尼派也差不多。所以在世界大的派別里,群體和網(wǎng)絡、倫常、觀念上,雖然我用的字眼都是中國字眼,但確實是在2/3的世界存在的。歐洲的自信是,他們在長槍大炮上占了便宜,得了便宜沒學乖,所以就要受報應。他們受了報應以后,慢慢會改變,現(xiàn)在我們看他們已經(jīng)在懺悔了。
美國近在懺悔,說印第安人的保留地,過去欠了他們的債務,說天主教的教會曾經(jīng)無故殺害了當?shù)丶幽么缶用瘛和瘞装賯€、幾千個,這種悔悟,有悔就有悟,我想這會讓他們回過來再看。
但這個責任另一方面也在我們自己。我們出來學習,很難有機會跟白人弟兄們講我們的東西是什么,我們的內(nèi)容是什么,所以我寫那部《中國文化的精神》主要是給美國人看的。我的孫子16歲,他的高中老師看了這本書,他在他教學生涯的后兩年才看到了這本書,他認為對他們大的幫助,就是從另外的角度、另外文化的刺激,對宇宙的解釋、人群的解釋,寫得清清楚楚,他就會教學生去理解和欣賞。所以我覺得這是我的運氣,我有這個機會,檢討美國也介紹中國。
太多漢學界的同仁們自己閉門、不跟人家交流,不跟人家討論,一句話,中國文化博大精深,你怎么知道博大呢?民間也是,“厲害了中國”,這都是不對的。跟明人做交道,跟高手做鄰居,我的想法、我的做法,我們彼此懂得,后面才可以交流。我們不能懂得,后面就會變沖突之地,這個是我個人的想法,請先生看看怎么樣?
《中國文化的精神》
俞敏洪:謝謝,許先生在過去幾十年間,把中國文化和中國文化內(nèi)涵,包括東方文化內(nèi)涵引介到西方去,做出了巨大的貢獻,教過了千百萬個學生,您的著述也讓的西方學者精英閱讀,您剛才提到的《中國文化的精神》就是其中的一本,這本書我也讀過。其實中國人自己也不太理解中國文化的精神到底有哪些,是哪些主要特點。好像到今天,依然有一些文化特點和精神對中國人民的凝聚和中華民族的發(fā)展起到了比較大的作用。
其實我從先生身上能看到中國文化精神內(nèi)核內(nèi)涵的凝聚點,您實際是一個活著的中國文化精神和內(nèi)涵的代表。我想問一下,您認為中華民族的精神特質(zhì)或者品德到底是什么?未來中國人應該怎樣保持這些品德和特質(zhì)?并且用這樣的品德和特質(zhì)起到和世界連接的作用,讓世界更加能夠和中國相融并且共同發(fā)展?
許倬云:民族是一個體質(zhì)的問題,有體質(zhì)的基因傳承,民族這兩個字牽扯到一種體質(zhì)特征的生理反應。文化是建構(gòu)起來的價值觀念、生活方式,文化是可以世界性的,是可以學習的。體質(zhì)呢?每兩個人都不一樣,所以我不贊成中國民族論,我們的人一樣生病,一樣會發(fā)瘋,一樣會疲倦,但我們想的方法可能跟別人不一樣,所以我們要推廣,要讓人家理解文化的部分。不要光說我們民族論,那個就變成了希特勒,變成了日爾曼的論,那就變成了災害。
所以我們將來用詞要劃分清楚,很多我認識的人,包括我有個已經(jīng)故去的姐姐,她深信民族論,我每次跟她講,她就講我們中國人怎么樣,我說三姐,的是你不是我,三姐馬上慚愧。所以這個想法并不少見,很多人有這種想法。
民族不能拿自己當作一個單元,我們都是一樣的人,一樣的會感冒,一樣的會碰到厄運,一樣的肚子餓要吃飯,嘴巴渴要喝水,沒有什么不,有些人會生一些特種病,有些人其他特種病在他們身上不發(fā)生,但他們很多病的抗力比我們強,比如禽流感,他們不生我們生。
所以我們一定強調(diào)文化是可以學習、可以調(diào)和、可以兼而有之、獲得更好的東西。在中國,確實一個人四周的社會關(guān)系太密,他幾乎沒有一寸可以動的地方,跟他們太多的動,對著揉一揉大概是正好,你覺得我這種說法怎么樣?
俞敏洪:當今的中國還能從西方世界中學到什么?
許倬云:有的可以學到的,第一,他們用手比我們用得自然,即使是貴族,他們也喜歡用手做事情,我們中國人很多人抄著兩手不動的。
第二,打破砂鍋問到底,他老問你為什么?這個特質(zhì)相當好,這跟他們宗教信仰有關(guān)系,他們宗教信仰里面,每個事情都要有一個原因,那個原因是上帝給的。你幫我解決這個問題,你理解的上帝告訴我一聲,這變成了他們17世紀近代科學的開展,他不再認為過去說的就是,而是會問為什么,這以后從牛頓到現(xiàn)在拐了四次彎,逐步逐步丟掉錯誤,走進更對的。也可能下一步還一直追尋,這就是胡適的精神(多研究問題,少談些主義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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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. 往里走,安頓自己
俞敏洪:您在另外一本書《往里走,安頓自己》里專門講到,其實不是每個人都有無窮無盡的經(jīng)濟財富或者社會地位,但是人在生活中總要安頓自己,讓自己有一個心靈的安寧、精神的富足,并且您還專門說了全世界人類曾經(jīng)走過的路,都算是我走過的路,我大概的理解是,全世界人類犯過的錯誤,原則上到我這不應該犯,因為已經(jīng)有了前車之鑒,全世界走過的道路,我們都可以借鑒,讓我們不管是社會還是個人都能走得更好。
我想請先生說一下,面對現(xiàn)在一個焦慮浮躁的社會,尤其是在中國年輕人中,這種焦慮、浮躁或者說迷茫嚴重,一個人如何才能往里走,安頓自己?
《往里走,安頓自己》
許倬云: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,中國的迷茫跟美國的迷茫不一樣,但是一樣是迷茫的。我說往里走,兩邊的甚至多邊的很多,不但年輕人,連退休了的人也還在迷茫,因為大家在動得太快的社會、動得太快的世界忙忙碌碌,來不及想想自己往里走的意思。
我不是叫他退化,而是叫他往里看看自己,首先找一個反省的鏡子,看看自己走得對不對。比如我某個強烈的欲望催著我去賺錢,強烈的欲望推著我去升遷,強烈的欲望推著我去找這個、找那個,但這些欲望是不是需要?
第二,我認為委屈的地方,我是否真正委屈?可不可以不生那個氣?去找找另外的方式,想想自己為什么要整天喝酒排解憂愁?而不是去找一首好詩看看,欣賞欣賞詩里面的情調(diào)情緒?為什么不到水邊轉(zhuǎn)轉(zhuǎn)、樹林里轉(zhuǎn)轉(zhuǎn)、安頓安頓自己的心,安靜一下,而是浮浮躁躁去賭場、去賽場、去打球的地方找刺激。我們太多找刺激、太多I want it,一個I大寫,英文里大的毛病就是I要大寫,您想小寫,但它變大寫。
俞敏洪:有道理的,因為西方人自我中心意識還是強烈,倒是中國人對于謙虛、往后退、無我狀態(tài)反而是更多的。當然也有很多中國人對于名利的追求到了一種狂妄的地步,但整體上中國老百姓還是比較謙卑地看待自己的生活,這是我的感覺。
許倬云:對,我同意你,我們寫信叫“鄙人”。你問的問題確實很對。我一直鼓勵形成群體網(wǎng)絡,但是每一個人不是屬于一個網(wǎng)絡,他屬于大網(wǎng)、小網(wǎng)、直的網(wǎng)、橫的網(wǎng),你網(wǎng)很多,你爬的方向很多,這個網(wǎng)不要我,我爬到另外的網(wǎng)里,我可以轉(zhuǎn)方向。
我近就跟社會朋友討論一個觀念,把網(wǎng)絡的轉(zhuǎn)換作為課題,我給岳麓書院講話,就是從網(wǎng)絡的轉(zhuǎn)換來討論太極的問題。我覺得我們本身屬于網(wǎng)絡,但我們必須要轉(zhuǎn)換,一個粒子跟另外一個粒子之間互動的關(guān)系,一定是打過去一個力量,打回來一個力量,這個力量可以是送給你的動力,也可以是打倒你的力,你給他一個力,可以支援他,也可以打倒他。這是相對,量跟質(zhì)可以互換,網(wǎng)絡可以轉(zhuǎn)換、可以合并、可以分割,使一對一、一大群人沖鋒陷陣者并不只是一支長蛇陣,可以三五個人一個群,七八個人另外一個群,不同的群不同的團隊,所以這是運用之妙、存乎于心。
所以人怎么在群體中間找個安頓自己的地位,這是費孝通先生在寫完《江村經(jīng)濟》以后提出的問題,他說怎么樣拿一個階層跟另外一個階層轉(zhuǎn)化?所有的Belonging和Being都可以轉(zhuǎn)換,Being是存在,Belonging是歸屬,都可以轉(zhuǎn)換,都可以把量變成質(zhì),質(zhì)變成量,能變成質(zhì),質(zhì)變成能。這種變化主要是來自于人心的變化,自我愿意去轉(zhuǎn)換,尤其是對于一個人,想要往里走,要安頓自己,如果他自己迷途不返或者不愿意轉(zhuǎn)化,那這個轉(zhuǎn)化實際是不可能完成的。
所以教育工作是重要而大的工作,每個科里面都可以拿這種觀念融合著教育孩子,在家里帶自己的兒童,也依然可以把這個觀念在生活體驗中交代給他,這不是書本教,也不是一堂課教,也不是一門功課教,是任何功課里面都可以存在。教物理的一樣說,我的例子是如此,我的人生也如此,人生都是如此,都可以隨機應變,去灌輸一個Belonging和Being的關(guān)系,Being是存在,但又不是Belonging。人不能單獨,單獨的話跑不過馬、打不過老虎,人是一個群體的世界,所以美國、歐洲、英美強調(diào)的個人主義忘了這一點,人是群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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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. 尾聲
俞敏洪:許先生近幾年出版的書籍越來越面向大眾閱讀。您是一個學者,本來應該是寫充滿了學術(shù)味道的學術(shù)著作,但現(xiàn)在我讀您的文字,您越來越面向大眾,語言也越來越透明簡單,而且越來越關(guān)注人類面向未來的共同命運。
我覺得您作為一個學者,對于這樣一種轉(zhuǎn)變一定有種這樣的思考,因為您初寫西周史的時候還是專門的史學著作,到《萬古江河》的時候,我覺得就是一本大歷史的通俗讀物,您是基于什么樣的思考,在后這樣一個十幾年的過程中轉(zhuǎn)變成了現(xiàn)在這樣的寫作態(tài)度?是基于一種什么樣的責任感或者使命感?
《萬古江河》
許倬云:我覺得世界的變化,尤其美國本身內(nèi)部的衰退、分化、異化,使得我警覺世界在走入危險。美國是世界上重要的,如果美國分崩離析,對世界不利,所以我第一次反省,就把《美國六十年滄?!穼懴聛?,這個感覺恰好在我退休前后。
說老實話,學術(shù)界里面所謂純粹、純學術(shù)專業(yè)的書是洋八股、洋八卦,是個八股文,我讓你在這個軌道上慢慢上進,高目的是讓你擺脫這些圈圈套套變成你自己,但是太多人被圈圈套套圈死了,他不會變成自己了,有很多學者一輩子被自己的學問圈在里面。我覺得學問要起到的是教化民眾、教化社會、推動社會進步的作用,但很多學者圈在自己的小圈子里,并沒有做到這一點。
俞敏洪:您不光做到了,而且確實起到了對推動人類的互相理解、社會進步巨大的作用。我覺得您一直是一個特別有良知的學者和知識分子。我想先生今年已經(jīng)高壽九十二了,但思維敏捷、充滿活力,請問先生后續(xù)還有什么樣寫作的打算嗎?
許倬云:要看我的壽命多遠了。我料到我的身體隨時可垮,我很多地方很有問題,我的骨骼沒有一根對的,我是怎么說?撐了個架子,其實我不能動,很多事情不能做,我的骨頭有問題,我半個身體不太能動,所以我看能活哪天我就做到哪一天。
太多朋友被框死在里面,自己不知道解脫出來,昨天我臺大的老同學,也是匹茲堡大學工學系的一個教授,我跟他同一年,不同系不同院,可也是同事,他昨天走了,他也跟我一樣退休了20年左右,但他天天堅持上班,退休了沒有學生,他說我就要上班,不上班不行,他到學校也沒人教,也沒人睬他,他自己也不看新的書,他覺得就要上班。他昨天走了,這人是至好之人,老老實實,真是書呆子,他甚至于連人際關(guān)系、連自己那么好的太太都不能懂得欣賞,他就是自己上班去,他的研究至少有十幾年沒動,他自己沒跟上,所以這種人很可惜。
我自己能夠不受自己圈住是個運氣,今天能夠用殘余的活力做這個事情是曼麗(許倬云內(nèi)人)的幫忙,曼麗的支撐。
俞敏洪:這也是您個人的格局,超前的眼光、思想的活躍,才使您即使到了這么高齡的時候,依然能夠用創(chuàng)新的眼光或者一種變化的眼光來看待這個世界,同時看待自己。
我想問先生,一般人從小身體就這樣不好,早就放棄了,但先生到今天為止依然心情愉快、思維活躍,即使您每一根骨頭都不太對的情況下,依然愿意花一個多小時跟我分享您的觀點、思想。我想問先生,一個人怎么才能保持這樣面對困境的樂觀,并且超越自己的態(tài)度或者是性格?
許倬云:因為我在探索的東西、我探索的途徑,不受限于我的身體缺陷,我不需要用骨頭,不需要用肌肉,我用的是腦細胞。同時今天能有機會跟先生你交換意見,我也從你那兒學過來很多東西了。
俞敏洪:我是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可以跟先生分享,但很愿意為先生提供服務。您的書我全有,《現(xiàn)代文明的成壞》《說中國》《中國文化的精神》都在這,這些書我全讀過,所以今天能跟您對談,讓我感覺無比榮幸,也忐忑不安,因為我覺得我是一個沒有什么學問的人,能跟您這樣的大家對談讓我感覺內(nèi)心很緊張,今天談完以后,真的從先生身上學到太多東西。
我原來在北大,一些教授跟先生差不多,也算是高風亮節(jié)的學者,比如去年剛剛?cè)ナ赖脑S淵沖老師,就是我在大學時候的翻譯老師,還有我原來的系主任、我的論文導師李賦寧老師,也都是像您這樣高風亮節(jié)的先生,我覺得您在您的文字中提到的一些在臺大讀書時的一些大學者,當時他們都是在西南聯(lián)大或者抗戰(zhàn)時候的學者,從您身上我也能看到這些學者們風范的傳承,您可以說傳承了這些中國學者的風范,并且真的是為人類思想的豐富和發(fā)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。
許先生,如果去美國您一定要允許我去拜訪您!
許倬云:歡迎您過來。我們那小碼頭需要另外坐上飛機,不在飛機的道路上,要另外岔道岔過來一下。
俞敏洪:我相信我一定會爭取這個機會,去美國拜訪您。因為我的家鄉(xiāng)也是無錫,我可以到無錫拍一些現(xiàn)代的景象、視頻給您發(fā)過去,讓先生再看看當今無錫的變化。
許倬云:行,謝謝。今天很榮幸跟您交換意見,我們將來即使不一定能飛來飛去,但這種面對面的談話是可以常舉行的。
俞敏洪:好的,特別謝謝。也感謝當今世界有互聯(lián)網(wǎng),讓我們遠隔,還能看到先生的這種風范和氣度。今天對談了一個半小時,我也不敢再嘮叨許先生了,祝先生身體健康、萬事如意、心情愉快!
許倬云:謝謝,我很高興這次談話,謝謝。
俞敏洪:我也高興,感謝感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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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理|何喬茜
拓展知識:江陰牙齒矯正一般要花多少錢
現(xiàn)在牙齒矯正的費用大概在6000-12000左右把。具體的還要看地區(qū)、醫(yī)院還有醫(yī)生了。每個地區(qū)的、每個醫(yī)院的價位都是不一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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牙齒矯正可以先確認自己的牙齒情況是外凸還是不齊要做矯正,可以采用正畸或烤瓷牙的方式進行矯正,來改變牙齒不美觀的情況進而恢復牙齒的整齊排列和使用功能等。
對于牙齒矯正可以采用以下兩種方式:1、矯正牙套:佩戴矯正牙套,咱們有多種材質(zhì),金屬,陶瓷,水晶,隱形等,一般是針對整口不齊的朋友比較適合,是全口進行矯正的,價格便宜但時間長,大概需要一年半到兩年左右。
2、烤瓷牙修復:將不齊的牙齒進行360度打磨,然后帶上烤瓷牙的牙套,也是比較堅固耐用,美觀度和通透度都比較好,適合個別牙齒不齊的朋友,可以只針對問題牙齒進行調(diào)整,一般是需要7-15天左右,價格因不同的烤瓷材質(zhì)不同而價格不同,從一千到四千左右不等。
矯正是比較復雜的,而且矯正的時間較長,所以價格也是比較高的,我院矯正價格8500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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