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沿拓展:廣寧種植牙多少錢一個
我爸是個跑長途車的。
他這一跑,賠了錢、離了婚,也錯過了我的童年。
如今他得了癌癥,不肯告訴我,也想一跑了之。
1
莫小可坐在沙發(fā)上,膝頭攤開著一本厚厚的日記本。
在越來越多的人把心事發(fā)布在微博和朋友圈的時代,也許是因為父母不在了,從高中開始她就喜歡手寫日記。上課時不小心睡著了被老師提問,運動會上拿了短跑,甚至校門口賣包子的奶奶回家?guī)O子了,莫小可都一筆一畫寫下來,好像這樣,天上的爸爸媽媽就能看見一樣。
后來她的日記里開始頻繁出現(xiàn)一個名字,葉栩。
莫小可低下頭,指尖輕輕撫摸著已經(jīng)泛黃的大頭貼。
大頭貼上,小姑娘梳著齊劉海,笑起來的樣子傻傻的,可旁邊清雋的少年側(cè)頭看著她,眼睛里好像盛著滿天星光。
大頭貼旁邊還有兩行陳舊的筆跡。
上面的一行很小,轉(zhuǎn)角處有些圓,胖乎乎的樣子,寫著“莫小可和葉栩”。
下面那一行稍稍大了一個字號,筆鋒勁瘦飄逸,卻寫著“莫小可的葉栩”。
“說話不算數(shù),饅頭咬你的時候我就不應(yīng)該攔著。狗都比你靠譜,起碼不會說變就變。”嘀咕完這一句,莫小可啪的一聲,用力合上了本子。
“小可,”門突然被敲得咚咚作響,與此同時,張奶奶扯著嗓子喊,“在家呢吧?”
莫小可嚇了一跳。
雖然老太太手術(shù)后恢復(fù)得不錯,都能跳廣場舞了??傻降滓呀?jīng)七十來歲,她總怕出什么事兒,所以聽見聲音立刻蹦起來,三兩步跑過去拉開門。
門口除了張奶奶,還站著個五十幾歲的阿姨。
“小可,你還記得你李嬢嬢嗎?就是一單元李叔的姐姐,當年咱們胡同里嫁出去的姑娘。你小時候她還抱過你呢。”
莫小可打量對方,然后笑著點點頭,“李姨進來坐吧。難怪老人都說侄女像姑姑,小闖長得真的和您一模一樣呢?!?/span>
2
她開玩笑,李姨卻笑不出來。
“我弟弟,他病了。”幾個人在沙發(fā)上坐下,李姨就嘆了一口氣,“前段時間我婆婆不是走了嗎,我騰出手來,想著小闖也不管他,就給他燉了點牛肉和排骨送過來。結(jié)果今天來一看,還在冰箱里凍著呢,問他,說肚子疼,吃不下去?!?/span>
“會不會是天熱胃腸不好?”莫小可沒太當回事,“李叔可是從部隊回來的,那身體多好呀,我爸在的時候和他掰腕子,就沒贏過?!?/span>
“他打小掰腕子就厲害,別說你爸,胡同里誰都掰不過他?!崩钜痰哪樕下冻鲂θ荨?蛇@笑容還沒完全展開,嘴角就又耷拉下去,“可畢竟五十多歲了,身邊也沒個人照顧。這次我看他,比上次我來瘦了不少?!?/span>
“我琢磨可能給人家洗車太累,得補補。昨天中午我把牛肉拿出來熱了,又做個酸菜魚,結(jié)果也沒吃幾口,說惡心?!?/span>
“李姨,”這回莫小可聽著有點不對了,為了做好陪診,醫(yī)學院的內(nèi)科基礎(chǔ)教材她都看完了,基本常識還是有的,于是問,“您是說李叔腹痛、食欲不振,體重也下降了不少?”
“就是,我看起碼有十幾斤?!?/span>
“沒減肥?”
“哎,一個五十多歲的大老爺們他減什么肥?你當是你們小姑娘呢,紅燒肉都不吃?!边@回說話的是張奶奶。
“那得去醫(yī)院檢查檢查?!蹦】上肓讼耄昂萌ブ行尼t(yī)院,看消化內(nèi)科?!?/span>
“我也是這么想的,”李姨說著,轉(zhuǎn)頭看了一眼張奶奶,“中心醫(yī)院的號可難掛了,說是每天早八點晚八點放下周的號,可手機上那些咱們也不會弄。我昨天晚上去醫(yī)院排隊,到我的時候窗口說根本就沒有號了。所以這不是來找你了嗎?”
莫小可有些懵。
她也不是醫(yī)生,掛不上號找她有啥用。
還是張奶奶咳嗽了一聲,拍了拍李姨的胳膊解釋,“你別聽那些人亂說,小可人家是正經(jīng)陪診師,不是什么串串?!?/span>
莫小可這才明白,原來鄰居們都把自己當成黃牛了,指望她能有辦法弄到醫(yī)院的號。
可她真沒這個本事呀。
“李姨,”本著作為陪診師的職業(yè)素養(yǎng),她覺得有些基本知識必須普及一下,“首診也不一定要去大醫(yī)院。大醫(yī)院專家也要拿著檢驗報告分析,有了檢驗報告他們分析病情和出調(diào)節(jié)方案的思路才有用武之地。至于開始需要做什么檢查,我覺得旁邊區(qū)醫(yī)院的大夫也可以開出來?!?/span>
3
李姨家里還有一家子人,再說去醫(yī)院她也摸不著頭腦。于是陪著李叔看病這件事,就落在了莫小可頭上。
李叔一開始不肯去,莫小可知道他怕花錢,心里還挺難受的。
畢竟他也是曾經(jīng)風光過的人。
李叔十八歲參軍,在部隊呆了十年。
后來他復(fù)員回來,因為想自己做買賣,就沒要部隊分配的工作,拿了一筆退伍費,買了幾輛貨車跑長途運輸。
李叔賺了錢,結(jié)婚時候在胡同口的大飯店擺了五六十桌,還給所有小孩子都發(fā)了巧克力。第二年他有了一個女兒,比莫小可小一歲,起名叫李闖。
只是不知道為什么,李闖很小的時候,李叔就和他老婆離了婚。后來他一個人帶著李闖,有時候司機人手不夠還要出門跑車。因為莫小可父母開糖果店,家里好吃的多,李闖就經(jīng)常來找她玩。兩個小姑娘一起吃飯,睡覺,成了形影不離的小伙伴,莫小可也因此和李叔熟悉起來。
在她的印象里,李叔一直是高大魁梧的,眉眼間英氣勃勃。
就算前些年他的貨車撞了人,司機跑了,李叔把所有車都賣了賠人家錢的時候,他的臉上也沒有一點頹喪。
然而現(xiàn)在不同了。
李叔仍然高大,可衣服穿在身上,像掛在衣架子上,空空蕩蕩的。他的臉色發(fā)黃,眼神也渾濁,只是見了面仍會爽朗地笑著,問莫小可要不要吃冰箱里的西瓜。
莫小可好話說盡,李叔還是強調(diào)自己沒事,休息兩天就好了。
“是不是小闖不回來,您就不去醫(yī)院呀?”后她只有搬出了李闖。
李叔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黯然。
“她剛工作,忙著呢,哪有時間回來?”說到這,他把頭轉(zhuǎn)向了窗外。
怎么沒有,不就是十幾站地鐵嗎?莫小可正想著,卻順著李叔的視線,看見了院子里的秋千。
李叔家住一樓,有了李闖以后,他在院子里搭了個葡萄架,葡萄架下面自己用木頭做了個秋千。秋千打磨得十分光滑,還畫了兩只漂亮的蝴蝶,莫小可看見以后一度很羨慕,非要換到一樓住,為這事兒沒少在家里鬧,她爸用了好幾袋碎碎冰都沒哄好。
一轉(zhuǎn)眼就過去了這么多年,李闖和父親的關(guān)系越來越疏遠。而這秋千,卻被李叔擦得干干凈凈像新的一樣。
“她回不回來都得有個家呀,李叔,”莫小可垂下眼,“您早點去看看吧,要真拖嚴重了,小闖好可憐的。”
她說著,想起自己,眼淚在眼圈里打轉(zhuǎn)。
好一會兒,有一只大手落在莫小可頭上。
“別哭了,你是個好孩子。”李叔說,“那你陪叔去看吧,先說好,該給你的錢必須給,要不免談?!?/span>
4
在區(qū)醫(yī)院消化內(nèi)科一頓檢查下來,李叔胃腸沒有任何問題。
“建議做一下肝功,”醫(yī)生問,“有沒有肝炎病史?”
“沒有,我身體好得很?!崩钍迮牧伺男馗?。
只是他胸膛上的肌肉早就癟了,而且早飯又沒吃進去,這樣一看,有點外強中干的意思。
莫小可連哄帶勸,第二天早上好不容易把李叔拉著去抽了血。
然后指標便出現(xiàn)了異常,醫(yī)生神情凝重地開出CT,李叔看到價格又打了退堂鼓。
“您有錢給李闖付,沒錢做CT?”莫小可看著軟和,其實有點拗,這會兒左右說不通,便也來了脾氣。
李叔并不生氣,只擺擺手,“我這沒大事,不用浪費那個錢?!?/span>
“您是醫(yī)生,您說了算?”莫小可梗著脖子。
“你這脾氣……”李叔看著她,又像透過她看別人,“原來你和小闖在一起玩,我以為你倆不能合得來呢……這一看,”他笑了,“一個倔樣?!?/span>
話是這么說,李叔還是沒拗過莫小可,被推進了CT室。
第二天,結(jié)果出來,醫(yī)生單獨找了莫小可。
“肝區(qū)這里,”醫(yī)生指著CT報告單,“2厘米的陰影,我們懷疑是腫瘤?!?/span>
莫小可咬唇,“腫瘤,良性還是惡性可能性大呢?要不要做個病理?”
“病理肯定要做,”醫(yī)生看她一直忙前忙后,以為她是李叔的女兒,于是耐心解釋,“這個位置形態(tài),惡性的概率比較高。我們這里條件一般,所以我建議你們家商量一下,有條件好去中心醫(yī)院做進一步的檢查?!?/span>
莫小可出去以后,李叔已經(jīng)買了水回來。
“我這不是什么好病吧?”他問。其實五十幾歲的男人,還做過生意,醫(yī)生把他支開,他自己心里也有了點數(shù)。
“病還有好病嗎?”這話莫小可聽多了,張嘴就來,“病要是好的,就沒人來醫(yī)院了?!?/span>
李叔沉默了一會兒。
“買房子的錢剛還完,”他說,“小闖上班得有輛車。那種寫字樓里,別的女孩子肯定都有……”
“所以您又不想去看病了是嗎?”莫小可抿著唇,“要是讓我選,我不要車,我要我爸。您一點都不明白孩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?!?/span>
5
李叔是個固執(zhí)的人。
要不然,他這些年和李闖父女之間不會越來越生疏,李闖也不會研究生一畢業(yè),就在單位附近找了房子,輕易不回一趟家。
莫小可說服不了他,只好自己想辦法。
腫瘤不是小事,要想不耽誤功夫找對醫(yī)生很重要??赡】蓻]遇到過這種病的客戶,對這方面的醫(yī)生一無所知。她在家查了好幾天SCI,第一作者挨個看了一遍,知道誰醫(yī)學研究厲害了,但不知道誰態(tài)度更好,責任心更強,甚至更能替病人考慮。
而里面每一項,都和醫(yī)學研究能力一樣重要。
于是莫小可琢磨了一晚上,決定取個巧,抱著自己的醫(yī)學書,趕著中午十二點,蹲守在了中心醫(yī)院食堂門口。
食堂里人潮擁擠,所有人都行色匆匆。
莫小可仔細觀察著。
十幾分鐘后,她終于發(fā)現(xiàn)了想要找的人——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小哥哥。
小哥哥看起來不過二十三四歲,胸前端端正正掛著牌子,一副醫(yī)學生的模樣。
莫小可迎上去,咧開嘴露出小虎牙。
“同學,麻煩問一下,”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鏡,態(tài)度謙虛又誠懇,“你是這里的研究生吧?我今年想考肝膽外科研究生,不知道哪位老師比較好呢?畢竟中心醫(yī)院牛人太多了,我一直拿不定主意?!?/span>
小哥哥立刻笑了。
“肝膽外科就選周老師呀,周廣寧。我同學就是跟周老師的,周老師臨床經(jīng)驗比較豐富,對待病人也很有耐心。我同學光是替他收錦旗都收得手軟。不過周老師一年好像只帶一個脫產(chǎn)研究生,你要申請難度有點大哦。”他說。
莫小可趕緊表示自己會努力加油。
等小哥哥的背影消失,她又轉(zhuǎn)到大門另一側(cè),堵住了一位小姐姐。
就這樣,餓著肚子折騰了一中午,角色扮演從想考研究生的醫(yī)學生,到患者家屬,再到患者本人,莫小可后終于確定,周廣寧是位好醫(yī)生,帶著李叔找他看病準沒錯。
可你想找好醫(yī)生,別人也想找。幾次三番搶號失敗以后,莫小可咬著牙掛了特需門診。
這事兒她沒提前告訴李叔,告訴他,人家更不肯看了。
號掛好,李叔一聽三百塊,嚇了一跳??上пt(yī)院不是淘寶,沒有七天無理由退貨,他只好把錢轉(zhuǎn)給莫小可,然后埋著頭一聲不吭地跟著她出門了。
6
中心醫(yī)院不認其它醫(yī)院的檢查報告,重新給開了一堆,CT出來后又要求做病理,全套下來費用四位數(shù)都打不住。
李叔看著賬單雖然十分肉痛,但見莫小可樓上樓下跑來跑去,到底也沒再說什么。
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卻很清楚,昨天他一天都沒吃下去東西,早上就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小便透著粉色,走路整個人也輕飄飄的。這顯然說明病情并沒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樣,休息幾天就好了,而是正在往不好的方向快速發(fā)展。
心里原本存著的僥幸破滅以后,求生欲就占據(jù)了上風。不管怎么嘴硬,沒人想五十多歲就死,如果可以,李叔也希望專家能治好自己的病。
病理結(jié)果要下周出,莫小可一連好幾天都沒睡好。
雖然安慰李叔說應(yīng)該不嚴重,但她自己心里,其實已經(jīng)有了預(yù)感。看多了醫(yī)學專業(yè)書就這點不好,根據(jù)癥狀和醫(yī)生開的檢查項目,對結(jié)果就能猜出來個七八成,想騙自己都做不到。
出報告那天李姨說她和兒子陪著去,莫小可就在家里拌了一碗涼面,慢吞吞地吃著。她想起小時候,爸爸牽著自己的手,李叔肩上坐著李闖一起去釣魚的日子,心里就難受得不行。
人越長大越明白,快樂的時光容易走遠,像手中的沙子,越用力,就越抓不住。
“滴滴”電話響了兩聲,是來自公司的派單。
下午兩點,中心醫(yī)院神經(jīng)內(nèi)科專家坐診。
看到就診人姓名那一行的時候,莫小可頓住了。
葉栩,這個名字應(yīng)該不算太普遍吧?
如果性別恰好是男,年齡恰好是27歲呢?
莫小可死死握著手機。
她不可抑制地希望是那個葉栩。如果是,他們之間,或許就能有一個機會重新走近彼此的生活。
但與此同時,莫小可又希望不是他。
她想要葉栩好好的。
不是臉色蒼白,不是一個人吊著輸液袋,就像當年一樣,健健康康開開心心,有自己的事業(yè)、生活,和愛情。
哪怕這輩子,他們再不遇見,也是可以的。
莫小可又看了一眼預(yù)約信息,猶豫許久,撥通了上面的電話。
7
預(yù)約人是一位女士,姓林。
“小可嗎?”對方聲音爽朗,說的第一句話就出乎莫小可預(yù)料,“我認識你,但你不認識我。”
莫小可琢磨著對方的意思,還沒等想出個結(jié)果,林女士繼續(xù)說,“我在我們家小栩的電腦桌面上見過你的照片。那時候你臉有點圓,不像現(xiàn)在這么漂亮,不過挺有生氣的?!?/span>
“您是……”莫小可有些困惑。
這位林女士說話的語氣似乎和葉栩很親近,可她記得,葉栩的媽媽叫馮婉,并不姓林。
“我是小栩的姨媽,”林女士說著,語調(diào)低沉了下去,“姐姐比我大十二歲,我隨母姓。自從前幾年她過世……”
“過世?”莫小可驚呼。
什么時候?怎么會?
她還記得那是個很美麗溫柔的女人,喜歡收集咖啡杯,喜歡烤各種小餅干,尤其是曲奇。當年這些曲奇,絕大部分進了莫小可的肚子里。馮婉發(fā)現(xiàn)她愛吃以后,甚至還買了很多漂亮的小盒子,綁上蝴蝶結(jié)送給她。
對莫小可來說,這些小小的禮物里面,充滿著家的味道。
幾乎是一瞬間,莫小可的眼圈就紅了。
她想繼續(xù)問,林女士卻很快轉(zhuǎn)移了話題,“小栩長期失眠,近還出現(xiàn)了頭暈和胃痛。我懷疑是休息不好造成的,本來想帶他去醫(yī)院看看,誰知道公司這邊臨時安排所有區(qū)域高管到美國總部輪訓(xùn),為期三個月。所以我們?nèi)~栩,就只有拜托你了,小可?!?/span>
“可是……”莫小可想說什么,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,支吾了半天才問,“葉栩他,知道嗎?”
“知道什么?”林女士反應(yīng)過來,“知道陪診的是你?”
“那有什么關(guān)系?總不能因為怕見前女友,好不容易掛上的專家號就不看了吧?而且對小可你來說,不管客戶是葉栩還是別人,這都是你的工作,不是嗎?”
很對,不愧是外企高管,這話說得合情合理而且邏輯嚴謹。
莫小可咬了咬唇。
“兩點鐘神經(jīng)內(nèi)科是嗎,知道了。麻煩您把葉先生的聯(lián)系方式發(fā)給我,我需要與他聯(lián)系提前了解就診信息?!?/span>
聽見她語氣的轉(zhuǎn)變,林女士笑了笑。
“你打吧,還是以前那個號碼。我相信你記得。”她說。
8
掛斷電話,莫小可深吸了一口氣,一個個按下熟悉的數(shù)字。
其實有一段時間,差不多一個月吧,這個號碼她打了上百次。每次毫無例外的,都是冰冷的女聲提示,她所撥打的電話已關(guān)機。
莫小可沒想到時隔多年,自己會再次打過去。聽到里面?zhèn)鱽怼暗巍巍钡拈L鳴聲的時候,她甚至有些怔愣。
只是直到鈴聲響完,莫小可的手心也出了汗,那邊都沒有人接聽。
她沒有換過號碼,所以有一瞬,莫小可以為葉栩是故意避開自己??上乱凰?,人家就回撥了過來。
“哪位?”男人語氣冷漠。
莫小可一頓,說不清心里突如其來的情緒是失落還是難過,只好又深吸了一口氣。
“葉先生,您好?!彼澠鸫浇?,像對其他客戶說的那樣自我介紹道,“我是陪診師莫小可。林女士替您預(yù)約了今天下午兩點的中心醫(yī)院神經(jīng)內(nèi)科專家號,看診之前有幾個問題我需要向您了解一下……”
一直到莫小可說完,那邊都沉默著,沒有打斷,也沒有回答,只有清淺的呼吸聲。
“葉先生,”莫小可等了一會兒,再次問,“我剛剛說的您聽見了嗎?就是我要知道您失眠了多久?除了失眠,是否還有其他癥狀?飲食正常嗎?有其他慢性病史嗎……”
“莫小可,”葉栩突然開口,叫她名字的語氣一如從前,說的卻是,“我不去醫(yī)院?!?/span>
“可是林女士已經(jīng)掛好號了,這個專家的號難掛……”
“我說了,我沒事,不需要去醫(yī)院?!?/span>
葉栩說著,就想掛斷電話。
“葉栩,”莫小可急了,犟脾氣也被激了起來,“你是不想去看病,還是害怕見到我?”
男人一頓,繼而輕笑,“害怕見到你?我為什么要害怕?”
莫小可捏緊拳頭,“因為你問心有愧?!?/span>
葉栩沉默了幾秒鐘,又笑了,“分手而已,多少年了,至于這么放不下嗎?”
“放不下的是你吧?”莫小可不自覺地用上了激將法,“要不然為什么一聽見陪診師是我,你就連約好的專家號都不肯去看了?”
9
葉栩其實不在乎她這點小把戲。
只是莫小可說話的語氣,把他帶回了那個高中的午后,被某個姑娘逼著一遍遍講題的時光。
葉栩下意識說了句,“那隨你吧。”
“好,十分鐘以后,給我開門?!?/span>
扔下這句話,莫小可果斷掛了電話。
她趕過去的時候,時間恰好過去十一分鐘。葉栩穿著白T牛仔,抱著肩膀斜倚在門上,漫不經(jīng)心地看著她。
雖然男人這樣子蠻好看的,很有少年感,但莫小可還是第一眼就發(fā)現(xiàn)了他的黑眼圈。
“走吧,”她故意面無表情,掩飾自己內(nèi)心的砰砰亂跳,“時間不早了,要提前簽到?!?/span>
葉栩轉(zhuǎn)頭,透過樓梯間的窗戶看了一眼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幕,神色懨懨地吐出兩個字,“不去。”
“為什么?”莫小可沒想到會這樣,“剛剛不是說好了嗎?”
“什么時候說好了?”
“電話里面呀,我們還確定了時間。”莫小可認真解釋。
葉栩垂下眼,“是嗎?那我現(xiàn)在不想去了?!?/span>
莫小可沒想到這人也會任性,而且賴皮,于是忘記了自己一直端著的職業(yè)態(tài)度,氣呼呼地說,“我來都來了,反正這個單子不能退了我告訴你葉栩!”
“好?!比~栩回答得倒是干脆。
莫小可正要再說什么,手里的電話響了起來。
“小可,”電話那邊,李姨語氣很急,帶著哭腔,“我弟弟的檢查結(jié)果出來了,醫(yī)生說是肝癌,要治好必須得換肝!”
“???”雖然早有預(yù)感,可真的聽到李叔得了肝癌,莫小可還是有些發(fā)懵,“您別著急,慢慢說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醫(yī)生說幸虧還沒發(fā)現(xiàn)轉(zhuǎn)移,所以必須盡快做手術(shù),如果一旦轉(zhuǎn)移,再想做手術(shù)就晚了?!崩钜坛槠?,“你說他咋會得這個病呢?年輕時候身體那么好,要我說就是這些年累的,供小闖上學,又給她買房子。別人家都是夫妻兩個掙錢,他就一個人。小闖那個沒良心的媽一次也沒回來過……”
莫小可聽著,見對方情緒越發(fā)激動,趕緊打斷她,“那些以后再說,現(xiàn)在怎么辦?肝移植得有供體,李姨您……”
“我當然愿意了,那是我親弟弟!”說到這,李姨更是悲從中來,“可我得過肝炎,醫(yī)生說我就算配型合適也不行?!?/span>
10
“那就只有小闖了,”莫小可咬咬牙,“我給她打電話?!?/span>
“你李叔自己也知道情況了,不讓告訴孩子?!?/span>
“那怎么行?”莫小可有些著急,“李叔就您和小闖兩個親人,您的不合適,有可能和他配型成功的就是小闖。要是等別的供體,還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時候呢?!?/span>
“可是,”李姨猶豫著,“小闖這幾年跟她爸一直不怎么親近……你也了解我弟弟那個人,以前管孩子管得太嚴,想什么又喜歡悶在心里不和孩子溝通。上次小闖好不容易回來,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么,飯也沒吃轉(zhuǎn)身就走了……現(xiàn)在這情況,就算找她,就怕孩子不愿意?!?/span>
“不可能。再怎么說李叔也是小闖的親爸呀。就算有什么誤會,父女之間哪有解不開的仇,何況李叔現(xiàn)在的情況……”
話剛說到這,一旁的葉栩突然嗤笑了一聲。
“你以為人人都配做爸爸?還是以為憑著爸爸兩個字,無論做過什么,都應(yīng)該被無條件接受和原諒?”他垂著眼,臉上看不出表情,“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。有的人,只不過是DNA提供者,把他當回事你就輸了?!?/span>
莫小可一怔,“李叔不是這樣的人?!?/span>
“誰知道呢?”葉栩懶洋洋地轉(zhuǎn)身,背對著她擺了擺手,“忙你的去吧,告訴我小姨,是我自己不去醫(yī)院的,跟你沒關(guān)系,你的錢,她得照付。”
看著深棕色的防盜門在眼前關(guān)上,又看看手機,莫小可咬咬牙,轉(zhuǎn)身按了電梯。
11
坐到車里,莫小可撥通了李闖的語音通話。
雖然是發(fā)小,可長大了,生活圈子不同,其實她們很少聯(lián)系。
“李叔病了?!?/span>
莫小可的話還沒說完,就被李闖冷淡地打斷。
“有病就看,我又不是醫(yī)生?!?/span>
“是肝癌?!?/span>
和父親吵架半年沒回家,那天我突然接到電話,他患癌要換肝
話音一落,那邊突然安靜了下來,連呼吸聲都沒有。
“小闖?”莫小可等了一會兒,“你在聽嗎?”
“嗯?!?/span>
“我說李叔他,得了……”
“我聽見了。”李闖語氣平靜,又似乎過分平靜,“醫(yī)生怎么說?”
莫小可把李姨那些話轉(zhuǎn)述了一遍,對方一言不發(fā),掛斷了電話。
醫(yī)院病房緊張,好在李叔運氣不錯,第三天有人出院,醫(yī)生安排他住了進去。
莫小可去辦手續(xù),病房里只剩下了李叔一個人。
病房的門半敞著,他正彎著腰整理床鋪。李叔長得高,原來健壯的時候后背寬厚,一旦瘦下來,就只能看見薄薄的黑色T恤中間,一條嶙峋的脊椎骨蜿蜒突出。
李闖就站在門口,這么靜靜地看著,眼圈慢慢紅了。
半年不見,她從來沒想過,自己印象里那個山一樣魁梧,似乎永遠都強壯有力的父親,會有這樣衰敗的一天。
也許是父女連心,李叔似乎感覺到什么,頓了頓,回頭看過來。
幾乎是下意識地,李闖躲了起來。所以她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,那一瞬間,望著空蕩蕩的門口,這個中年男人眼里的光暗了下去。
所幸,配型結(jié)果是好的。
知道這個消息以后,李闖本來想笑的,后嘴角扯了扯,看起來更像哭。反倒是莫小可,一下子蹦了起來,激動得不能自已,“小闖,太好了,李叔有救了,李叔有救了!”
李闖點了點頭,“醫(yī)生,麻煩您盡快安排手術(shù)吧?!?/span>
可誰也沒想到,這件事卻遭到了李叔強烈的反對。
“我不用你移植,”他板著臉,說話的語氣也像是在教訓(xùn)小孩,“今天是星期二吧?你不好好上班,跑到這干什么?你們領(lǐng)導(dǎo)就讓你這么混日子?”
“我沒混日子,我們領(lǐng)導(dǎo)對我很認可,是他主動給我假的?!崩铌J也板著臉。
“那也不行。趕緊回去,”李叔揮揮手趕蒼蠅似的,“剛上班請什么假……”
“不請假,誰給你配型?你這病不治了?”
“治也用不著你,”李叔指著門外,“這有醫(yī)生,有護士,誰還不比你懂?別好像缺了你地球就不轉(zhuǎn)了似的,能把你自己的事兒管好都不錯……”
“我自己的事兒怎么沒管好了?”
“還管好了,你看你處的那叫什么對象……倆人隔那么遠,根本就不可能……”
莫小可一看,父女倆都瞪著眼睛,要不是李叔力氣跟不上,這就又得吵起來,趕緊上前一步插在他們中間。
“這是醫(yī)院,李叔,現(xiàn)在說您的病呢。要是肝移植,沒有人比小闖更合適了?!彼f。
“她合適什么?你就不應(yīng)該告訴她。凈耽誤工作,年輕人要有點事業(yè)心,不能動不動就往家跑。你看我們那時候……”
“你們那時候怎么了?”李闖聽到這話情緒更加激動,聲音也尖銳起來,“你們那時候,家不重要,家人也不重要。就算老婆要生孩子,也不能耽誤你發(fā)車送貨,對吧?”
“還管我找對象,你自己的婚姻管好了嗎?別人家里什么樣,我家里什么樣,連第一次來大姨媽都是老師幫我的,你有什么資格管我?”
12
這話一說出口,病房里立刻靜了下來。
李闖咬咬牙,轉(zhuǎn)身就往外走,剛趕回來的李姨拉都拉不住。
“你也是,她那個媽明明就是趁著你出車跟別人跑了,你怎么一直不和孩子說清楚呢?”李姨嗔怪道。
“說什么?讓她知道她媽拋夫棄女給別人當小三?”李叔搖了搖頭,“算了,都過去了?!?/span>
“那你也不能不讓她給你移植啊……”說到這,李姨眼圈紅了,“你是她爸,她管你不應(yīng)該嗎?”
“不是不應(yīng)該,”李叔大概累了,靠著床頭坐下,嘆了一口氣,“她才多大,人生剛開始,把身體搞壞了,以后怎么辦?再說將來結(jié)婚,對象要是知道她切了一塊肝下來,人家能干嗎?哪個當爸的能這么禍害自己孩子?”
說到這,他轉(zhuǎn)向莫小可,“小可,你去看看……這眼看晚飯的點兒了,從小就是,一生氣就不吃飯……”
莫小可給李闖發(fā)了個消息。
醫(yī)院后巷里飯店很多,兩個人去了一家麻辣燙。
“李叔就是那個性格,”一邊吃,她一邊勸,“我記得那年有男生追你,他說人家是壞小子,把人家給打跑了?!?/span>
李闖哼了一聲,“他看誰都不像好人?!?/span>
“還不是怕自己家的好白菜讓豬給拱了嗎?你不會因為這些記恨他吧?”
“誰有那個功夫記恨他,”李闖咬著牙,“這些年他對我好,我知道。上大學別人生活費都不夠花,他從來就沒讓我缺過錢。我媽的事兒以前我也聽胡同里的人說過,可咱們現(xiàn)在也大了,換位思考一下,你說就他那臭脾氣,能都怪我媽嗎?”
莫小可抿著唇,“大人之間的事,別人不清楚也沒法評價。反正做鄰居這么多年,我覺得李叔是個好人,他只是不習慣表達感情。”
兩人正說著,李闖的電話響了起來。
“小闖,你看見你爸了嗎?”李姨聲音焦急。
李闖環(huán)顧四周,“沒有呀,他不是在醫(yī)院嗎?”
“剛才我去洗杯子,你爸說下樓看看。我以為他找你去了,結(jié)果等了這么半天,人都沒回來,電話也沒帶?!?/span>
“沒帶電話?”李闖忽地站起來,“那他能去哪?哎呀我爸這么大個人了,去哪就不能告訴一聲嗎?我真服了他了!”
莫小可看著她撞在板凳上,一邊揉著膝蓋一邊跌跌撞撞地往外跑,突然有些羨慕。
她也說不清到底是羨慕李闖有個爸爸可讓她擔心,還是羨慕李叔有人這樣擔心著他。但一想到李叔的病,和李叔對肝臟移植的態(tài)度,莫小可的心又沉了下去。
李叔該不會想不開做什么傻事吧?
13
那她還真錯怪李叔了。
一輩子在女兒心里都是硬漢,后的后,他肯定是要留個好印象的。
其實李叔并沒有走遠。
從醫(yī)院出去,過一條馬路,就是兒童公園后門。
李闖小時候,李叔經(jīng)常帶她來兒童公園。明明別的孩子都喜歡玩碰碰車或者其他更現(xiàn)代化一點的游樂設(shè)施,李闖卻非要一次又一次地坐有些老舊的旋轉(zhuǎn)木馬。
而且,她還不肯一個人坐,堅決要李叔站在旁邊,害得李叔每次都要和售票的小姐姐說很多好話。
想到這,李叔忍不住笑出聲。
兒童公園前幾個月進行了大改造,拆下的一些設(shè)施還沒處理,就堆放在靠近后門的地方,其中就有讓李闖情有獨鐘的旋轉(zhuǎn)木馬。
李叔倚靠在門邊,看著旋轉(zhuǎn)木馬上斑駁的油漆,就像看到那些早已經(jīng)過去的,屬于他的美好時光。
他仰頭,嘆了一口氣。
身后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,很快,身邊兒站了個人。
“大晚上不好好住院,站這兒干啥?”李闖冷著臉,“手機是擺設(shè)嗎?下樓不告訴我姑,也不帶手機,折騰別人有意思?”
“我又沒讓你找我……”李叔有些心虛,但擺家長的架子習慣了一時收不住嘴。
“你看,你就這樣!”李闖提高聲音,“永遠有理,永遠都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!”
“我請了假到醫(yī)院來做配型,等結(jié)果的時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嗎?我就怕醫(yī)生說我的肝不行,不能做。到時候我怎么辦,叫天天不應(yīng)叫地地不靈,你讓我怎么辦?看著你死嗎?”
說到這,李闖的脖子還梗著,眼淚卻流了下來。
“小可她爸媽沒了,你知道可憐人家,知道出車回來給我買啥給小可也買一份。那你怎么不知道可憐可憐我呢?我才三歲,我懂什么,就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!現(xiàn)在你又打算讓我沒有爸是嗎?李正軍,你行,你真行!你這輩子就不能有一次替我想想嗎?”
李闖說完轉(zhuǎn)身就走。
李叔看著自己的女兒用力踩在地面上,像要把地面踩個坑似的,心想說好的留個好印象,自己怎么就又招她了呢?
然后又想,這孩子也真慣壞了,他都要死了,就不能好好說話嗎?小時候還喜歡抱著自己脖子撒嬌,這長大了,怎么就只剩下橫眉冷對了?
14
說起來,給一個倔脾氣的姑娘當爸,可真是夠難的。
但李叔后還是妥協(xié)了。
他自己說的是,孩子脾氣不好,得盯著點,找個脾氣好的老公。
可李叔信不著李闖在網(wǎng)上查的那些資料,自己跑去問了周教授,又打電話給幾個老戰(zhàn)友,讓人家也幫他打聽部隊里的醫(yī)生。
所有人都告訴他肝移植,供體只需要切割60%左右的肝臟,而以李闖的年齡和身體狀況,半年左右的時間就可以再生出與原來差不多的肝臟。
李叔仍然猶豫著。
在這段時間內(nèi),他的腫瘤開始迅速生長。原本的兩公分,已經(jīng)長到了將近三公分,李闖聽說后,又狠狠鬧了一次,李叔這才肯點頭答應(yīng)。
一周后,李叔做了手術(shù)。
又過了三周,他的肝功能恢復(fù)正常,順利出了院。
李闖開始偶爾回家住,李叔怕她來回跑太累,硬說不習慣家里多個人,把她往自己住的地方趕。
“你說我爸這個性格像誰,說話怎么這么招人煩呢?”李闖跟莫小可吐槽,“以為我愿意往他身邊湊呢?要不是看他身體不好,我都懶得管他!”
可話是這樣說,李闖照樣下班就回家。
而李叔也是,一邊趕人家走,一邊每次女兒回來,都把她喜歡的小零食擺在她床頭。
莫小可慢慢明白,大概這就是他們父女的相處方式吧。明明彼此心里都很在意對方,可表現(xiàn)出來的卻是互相嫌棄。
和葉栩那天說到父親的樣子完全不同。
莫小可覺得那才是真正的,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排斥和冷漠,甚至是憎恨。
可在她的記憶里,葉栩是有點崇拜他爸的。他爸算是寒門貴子了,從小鎮(zhèn)走出來,一路讀到國內(nèi)學府,又成了一家知名的醫(yī)療研究機構(gòu)的高級專家。
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呢?
葉栩,已經(jīng)不再是她曾經(jīng)認識的那個溫煦少年。而他爸,似乎也變成了他口中的“DNA提供者”。
莫小可打了個電話給林女士,葉栩的小姨。
聽見她的問題,對方沉默了。
“如果小栩信任你,他會自己告訴你的?!焙芫茫f。
“至于小栩現(xiàn)在,雖然這段時間失眠好了點,但如果你不介意,我還是希望你能再陪他去看看。我懷疑他得了抑郁癥,而他所有的不舒服,很可能都是抑郁癥在身體上的反應(yīng)?!?/span>
放下電話,莫小可呆愣了許久。
她很不愿意相信林女士的話,可她想起了上次見到的葉栩。
莫小可點開手機,開始查找關(guān)于抑郁癥的SCI論文。
對客戶,她一向是盡心盡力的。
如果那個客戶是葉栩,大概,除了盡心盡力,莫小可覺得自己,還可以更樂于助人一點。(原標題:《莫小可的陪診人生:于無聲處》)
本故事已由作者:琥珀指甲,授權(quán)每天讀點故事app發(fā)布,旗下關(guān)聯(lián)賬號“談客”獲得合法轉(zhuǎn)授權(quán)發(fā)布,侵權(quán)必究。
拓展知識:廣寧種植牙多少錢一個
還有其他疑惑?想了解更多?可以點擊 【在線咨詢】
